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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

姚敏 著 /

神秘师兄 上传

第六部:不负如来不负卿我见到了父亲

章节字数:472808-10-1712:31

我抬头仰望,“草堂寺”的大门并没有后世修葺的那么气派,门匾朴实五华看落款,是姚兴所题忍不住心情激动,脚步却停滞不前怔怔地盯着大门,脑子有些纷乱我从未见过的父亲,就在里面了……

“看什么呢?”手肘被轻轻撞了一下,是满面笑容的道桓,拉住我的胳膊兴奋地往台阶上走,“这里就是闻名遐迩的草堂寺了鸠摩罗什法师在此译经,听说有三千多僧人跟着他习 法呢,真是盛况空前贫僧来长安最大的心愿,便是拜他为师,不知能否得偿所愿”

道桓絮絮叨叨地说着虽然从咸陽考试跟他同行只有两天,这一路上,他已经反反复复地强调一定要拜父亲为师,听得我耳朵起茧要不是看他憨憨的样子很可爱,人又耿直善良,我还真像甩了他,好快点到达草堂寺

跨进门,道桓对着守门僧人合十而拜:“这位师兄,请通告一声,蓝田僧人道桓前来习 法,这位是我师弟道标愿鸠摩罗什法师能收我两为弟子”

唉,我告诉过他很多次,我不喜欢他给我起的法号他却笑嘻嘻地说,既然出家,便不能再用俗家名字然后自顾自地到处叫我“道标”真是的,这名字太没艺术感了早知道得有个法名,我就自己起了

守门僧人对我看一眼后似乎吃了一惊,又将我上下打量一番,欲言又止我知道自己的长相偏向中亚基因:高鼻深目,浅灰眼珠,红棕褐发,削尖下巴,加上一米八八的个头,在我自己的时代都非常引人注目,不要说古人了只是道桓第一次见到我时也就多瞟了几眼,为何这个守门僧人一直盯着我看个不停?

道桓喊一声“师兄”,这位老兄才回过神来,对我们回礼:“两位师兄要习 法自然可以法师允许任何僧人来此观摩译经只是这拜师,法师在三年前已发愿,不再收弟子了”

“这,这……法师为何不再收徒?”道桓结巴起来,一脸沮丧

我知道原因,不希望道桓再问下去一把拉过她,低头靠近他胖胖的身子:“别多问了还是赶紧进寺见法师要紧”

守门僧人突然恭敬地对着朝门寺走来的一个僧人行礼,态度异常恭敬:“僧肇师兄”

是僧肇?是当年的狗儿?我赶紧看向来人他非常瘦弱,似乎风一大都能把他给吹走,皮肤泛着亚健康的惨白他现在应该是二十一岁,比我还小一岁,却一脸老成,神情持重

守门僧人向他介绍我和道桓,僧肇也跟那位老兄一样,看我一眼后便对着我发呆

“僧肇师兄”我嗯哼一声,对着他行礼,“不知罗什法师现在何处?”

僧肇收回一直盯着我的眼光,微微一鞠身:“师尊午后在大殿译经,两位可先去僧舍安顿,然后去大殿观摩学习 ”

他在我开心地点头,与道桓在一个小和尚的带领下住进僧舍一路上看到我的僧人都面露诧异,我郁闷地想,我的一张脸在自己的时代太招女生,怎么到了姚秦的长安,这么招和尚了?

放下背包,即刻去大殿我迈开大步朝着主殿方向走,道桓一路小跑跟上我:“道标,你怎么走得那么急?难道你比我还记着想见到鸠摩罗什法师吗?”

我不理他,步子迈得快他怎能体会我的心情?

三步并一步地跨上台阶,冲进大殿里面正是一派忙碌景象:黑压压地坐着千名僧人,挤得大殿几无落脚之处大殿前方的佛像前,一个高瘦的身形,微微佝偻着背,手捧着书踱步,旁边坐着数十人,正奋笔疾书

拉着道桓在一角盘腿坐下,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个身影是他吗?是我二十二年未曾见到的父亲吗?我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正在翻译一段经文,我仔细听,是《佛藏经》来之前,将他翻译的经文又看了一遍从他哪里遗传来的高记忆力,能让我即便对佛法不甚了解,也能背得出这些经文所以来此处扮和尚,一点都不费力

他译完几句偈语,微笑着对众僧说:“今日此经便能译完,诸位辛苦了”

她的声音略低,温 润如玉,带着西域口音五十六岁的他,已显老态,却有种无可比拟的风姿微笑时神情清鉴,翩然出尘

道桓突然叫唤一声:“那位便是鸠摩罗什法师吗?道标,他,他怎么跟你这么象?”

我身体一震,挂不得我老觉得看他那么亲切熟悉高鼻深目,浅灰眼珠,削尖下巴,五官无一不像,连身高都相仿只不过,我的肤色比他白皙一些他年轻时,应该就是我这样的长相?难怪草堂寺的僧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罗什,接下来是否该译我带来的达摩多罗和佛大先两家法门?”

一旁类似贵宾席的地方坐着几个印度和西亚血统的外国僧人我知道那些是来帮助爸译经的老师和朋友其中一个精瘦干练,看上去比爸小几岁的老者向他提问,本来是用梵语,他说完一遍后又用不熟练的汉文再说一次

爸恭敬地向那位老者鞠身:“达摩多罗和佛大先乃大成有宗之师罗什打算先译大乘空宗论著,待日后再译有宗直说故明日开始译《维摩诘所说经》”

老僧面露不满,冷哼着大声说:“大乘有宗在天竺乃瑜伽行者派,为弥勒菩萨所创,殷明之说最为明晰你所倡导至空宗中观论,与有宗如何能比?”

我有些动气这个老头居然当中用这么不客气的口吻和爸说话我知道他是谁了,是与爸在佛法观点上意见相反的佛驮跋陀罗,中文名为觉贤仗着他是大乘有宗的正宗,来汉地后拼命打击爸的权威,想与爸分庭抗争

“觉贤师弟,你来长安相助译经,罗什大欣悦之与师弟共论法相,振发玄微,多所悟益”爸也就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对他行礼,“罗什非是不愿移有宗之说只是以为,大乘空宗之理在天竺流传甚广,民众易接受而有宗度人成佛却异常艰辛,有宗之说,先下并不适于中原”

我禁不住点头,爸说的有道理中国的佛教派别大多数属于空宗,因为空宗诸派锁倡导的“一阐提皆有佛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情无性”等,连小脚老太太都听得懂可是有宗倡导的成佛途径艰涩难行且毫无把握,普通民众舍有宗而就空宗,不是很自然吗?成佛的难易程度决定了这个教派在中国流行的时间长短玄奘根据有宗创立的法相宗,全盘接受印度的有宗学说,结果玄奘一死,法相宗就消失,原因就在于此

觉贤老头站起身,走到爸面前,鼻子重重哼气:“罗什,你锁翻译与注释之经文,与他人相比也无特别之处,却得如此高的盛名,是何故?”

总僧众皆哗然,交 头接耳的嗡嗡声四处响起我气得差点跳起来这老头怎么说话的?当着几千喊爸“师尊”的僧人,这样之一爸的权威,摆明了是挑衅本来不过是教派内部空,有之争,这老头却用人身攻击,太过分了

爸脸色沉了一下,胸膛有些起伏,深呼吸几次,稳一稳情绪,仍然用恭敬地语气对着那鼻孔出气的老头说:“不过是众人看罗什年老之故这些虚名,何必能称美谈?”

觉贤老头下巴一扬,又紧逼一步:“空宗有宗,熟优熟劣,你我可相约论战,一辩高下”

爸已经平静下来,脸色如常,摇头说道:“师弟,当下之急,乃是译经罗什才疏,自然无法与师弟抗衡,无须论战,罗什认输便是”

觉先老头刚要说话,大殿外响起钟声爸语气无波的对着僧众说:“晚课时间到了,今日课业为《不思议光菩萨所说经》”

觉贤咯头不好在晚课上继续闹腾,不再发难,走回自己的席位爸在佛像前焚香礼拜,众人停止喧哗,均随着爸的动作向佛驮行礼然后盘腿坐下,在爸的带领下念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邸陀林中给孤独精舍……”

我低头跟着喃喃念叨,尽量压低声音免得旁人听出我念得不正宗晚课结束,我先跟着道桓回僧舍取大包然后快步出了寺门,在路边守候他在草堂寺旁另有住所,哲理诗必经之路

冬日下午五点一刻,天色渐暗,寒风呜咽,明天可能要下雪了站在林荫道翘首企盼,心情乱糟糟的,兴奋又有些犹豫我平常很少抽烟,现在却希望有只烟在手,好让我放松不住颤抖的手

林荫道上出现一个高瘦身影,身边伴着僧肇还有其他几位年纪比较大的僧人我的神经高度紧张,握紧抖个不停的双手,脚步不听使唤地向那个高瘦身影走去蹦蹦直跳,比我在足球场上狂奔时还要快

他看到了我站住脚步,微微佝偻的身体慢慢挺直,怔怔地盯着我眉头微拢,眼睛眯起,似乎在辨认着什么然后,他也朝我走来,脚步很缓慢,走的越近,连上的疑惑越深

不知怎么回事,我居然在那么紧张的心境下,对缓缓走近我的他,咬着嘴角笑了起来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脸,看见我笑,他的眼瞪大,身体晃动一下

“师尊”

僧肇挽扶住他他的眼睛依旧落在我身上,摆摆手,示意不用搀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的手也越来越抖我在想,他是否能接受儿子突然变得那么大的事实

对面的他已经离我只有四五米之遥我一直在对着他笑似乎只有这样的笑,才能让我驱逐一些莫名不的安

他终于跟我面对面站着了我将手腕伸到他面前,晶莹的玛瑙珠子闪出柔和的光上面,有他一声的希冀:不负如来不负卿在我的手心,躺着一只破旧的竹蜻蜓,那是父亲送给我的礼物

他低头看我手腕上的珠子,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将我手里的竹蜻蜓拿起端详,再抬头时,嘴角剧烈战栗,胸膛不住起伏他的眼光突然越过我,向我身后望去,急切地四处搜索他咬着嘴唇,轻声说:“她没有来”

他怔住,半响将目光收回,重落在我的脸庞上,仔细辨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小什吗?为何这么大了?”

“是我选择到你这个年纪来”我眼睛有些模糊,吸吸鼻子,笑着说:“我从小有个愿望,希望能亲眼见到你……”

我的声音怎么也抖得那么厉害?

“在你那里,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吗?”他的声音如同风中的树叶般颤抖着

“恩她说,你最长一次等了她十六年他马上可以比你等的久了”

妈说这话的时候正是秋天我推着她在医院的草坪散步,她看着金黄的梧桐树叶,又沉入了回忆她说,她就是在这样的秋天遇见了爸,她也是在秋天生下了我

他的眼眶里聚满了泪水,闭一闭眼,再睁开时突然上下打量我:“你如何也出家了?”

我默默自己的光脑袋,呵呵笑冬天顶着这个,真挺冷的:“我没有只是为了能快接近你,才这样打扮的”幸好爸的时代,僧人不需要烧戒巴

他点点头,仔细凝视着我,眼神有些恍惚:“你笑起来,很像她……”

笑容在我连上慢慢隐去我想起,妈也经常这样,眼神恍惚地盯着我,然后幽幽地说:“小什,你很像他……”他们两,都在我身上寻找着对方

“她……”咽一下嗓子,深吸一口气,期盼着望向我,“可好?”

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模糊地“恩”一声仍是忍不住,咬着嘴角轻声说:“我来,是为了跟你说她的事……”

拉住我的手,闷闷地说:“随我来”

“师尊”

一直莫名盯着哦我们看的僧众中有人喊他他顿一顿脚步,回头对着僧肇说:“明日帮为师主持早课译经暂停一日,为师有重要的事情”

我们在众僧诧异的目光下往前走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脚步踉踉跄跄我犹豫一下,握住他的手臂他浑身一震,对我看一眼,泪光闪烁中有一丝温 暖在流淌我笑了,加贴近他的身体,用我年轻强壮的身躯挽扶住他,一步步向前走

田暗了,暮色中,寒风拂起我与他的衣襟,发出簌簌声响他放心地靠着我隔着衣物传来他的提问,一丝丝深入我心房看一眼身旁的他,用力地将我的力气传递给他我们,仿佛从来没有千年的时空间隔我们,似乎天生就可以这样熟悉互相倚靠,相互取暖,一直这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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