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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

姚敏 著 /

神秘师兄 上传

第三部:风雨,我们一起渡过弗沙提婆与历史

章节字数:379908-01-0915:38

国师府的马车停在王宫门前的大广场,我们在此静候龟兹王和吕光一众人等已是九月初了,沙漠绿洲的早晨有丝凉意白震和一群后妃先出来,都安置妥当了,还不见吕光等到日上三竿时吕光才缓缓走出宫门,拥着一群龟兹美女 ,仪仗华美,排场比白震大多了

我一直在马车里偷眼看,在吕光的左右搜索很快便看到他了,不光是因为他瘦高的个子俊逸的气质鹤立鸡群,因为他的装束一眼便能认出他穿着露右肩的褐色宽大僧袍,在穿金戴银衣着鲜亮的吕光及一众将领中尤其独特在软禁期间,只给他世俗衣物,可是现在却让他换上僧袍,只怕吕光是有意为之的了的39

吕光一行人等也准备妥当,有人费力地拖着匹马走到罗什身边,那匹马一看就是性子很烈,不停踢腿嘶叫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罗什脸色沉静地牵过马,打算骑上去

闭上眼,不敢再看下去心在滴血,人在眩晕该发生的总要发生,无论我怎么想努力避免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哄笑那些愚昧的把宗教当成巫蛊与权术的人,只懂得羞辱和贬低,妄图将神权压服其实历史证明了吕光只是跳梁小丑,而罗什则是人所敬仰的一代大师不想去目睹他这一刻的狼狈,他应该也不希望被我看到手里紧紧拽着他送给我的艾德莱斯绸,默念着:罗什,坚持下去,坚强地挺下去的b4

人群中有些騷动,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愤怒地喊掀开车窗帘子看,是弗沙提婆,用身子挡在那匹烈马前,一手搀着半身染了灰尘,抚着膝盖表情略有些痛苦的罗什

吕光对着手下说了几句,这匹马被牵走,一辆牛车又被带到罗什面前所有人都是骑马或坐马车,牛车只是穷人家所用,这最差的待遇还不是吕光的重点这匹牛,绝不会有什么好性子,估计就是史书中记载的“恶牛”了

弗沙提婆面色沉下来,不让罗什坐上牛车吕光的脸色眼见得越来越差,对白震耳语几句,于是白震出面将弗沙提婆拉开

看见白震亲自扭着弗沙提婆向我们的马车走来,我赶紧带上面纱帘子被掀开,白震对着我点点头,脸上有些尴尬,用不熟练的汉语说:“望夫人好生劝阻国师,莫要再挡着行程了”

我伸手拉住弗沙提婆,对白震欠身,压低声音:“妾身省得,有劳大王了”

等白震离开,我对着弗沙提婆低声说:“上车,别再惹吕光生气”

他气得眉头拧在一处:“艾晴,你怎么忍得下去?你不是爱他么?”

“弗沙提婆,正因为爱他,所以我要忍吕光无论如何都会折辱他,你跳出来阻止也无济于事只怕会惹来多羞辱”我怔怔地看他,叹息着,“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道,除了淡然面对,别无他法”

愤恨地在我对面坐下,他对着外面驾车的人闷声道:“走”

马车缓缓驶动,仍然可以听到前面传来的嘲笑声弗沙提婆黑着脸,掀开帘子往外看

我拉住帘子,对他摇头:“别看”平静地对他说,“他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坦然面对羞辱,但他仍有自尊,他不会希望被至亲之人看到所以我们不去看,就是对他的尊重”

“艾晴……”他痛苦地瞪着我,眼圈有些泛红,“你真能这么冷静么?那为何脸白得没有血色,眼睛还那么红肿”

我愣住,这么严重么?这几天都失眠,我知道好看不到哪去不过他对外宣称妻子犯了风寒,我这个样子倒不像装的

“我不是让你劝他的么?是他不听,还是你没跟他说?”

想起跟他的分手,心如绞痛镇定一下,吸一吸鼻子问:“你可知吕光要他做什么吗?”

“起初不知,现在隐约猜到了些”

“以你所知,这样睁眼说瞎话为吕光歌功颂德的事,他会答应么?”

“他就算不答应,也可用别的方法拖延一些时间,或是暂时答应总之,一切可以从长计议,何必一口回绝,惹来这样无止休的折辱?”

“弗沙提婆,他有自己的信念,这信念不是吕光能够打倒的就算身体受辱,也比精神上因为屈服而痛苦好他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跟随他支持他甚至……”停顿住,稳住自己颤抖的手,继续用平静的语调说,“如果他不再需要,我也可以离开”

他日后随着吕光去了凉州,十七年,这么漫长的时间却在他的传记里记录几乎是空白,只留下两三件怪诞不经所谓预言一样可信度很低的传闻他有没有屈从吕光,从这里也能推断出来十七年里,他都不肯屈服,何况现在?

他长久看着我,眼底流出心痛与悲哀:“艾晴,你果真是最懂他的人,难怪他十年又十年在等你与他相比,我当年爱你的程度,根本不值得一提所以,得不到你,也是必然”

扯着嘴笑一笑,想起他当年的年轻气盛,感慨道:“你终于放下年轻时的偏执了”

他的眼睛飘忽开,沉默一会,突然说:“他如今落到这地步,我也有过”

我莫名地看他

“还记得么,你临走时告诉我,以后龟兹会经历一场很大的变故我若还是军人,会性命堪忧你还说过,要我跟小舅处好,他可以成为我的靠山”

我点头,心下有些不安:“你做了什么?”

“我故意触怒王舅,应该叫前王了,被他从禁军中赶出我跟他本来就有仇,他一直看我不顺眼父母一过世,他也就没有顾虑了”

“离开禁军,我便从商,贩运丝绸,赚了不少钱可是前王不肯把铜矿专营权给我,反而给了什么都不懂的四王子年年亏空倒也罢了,四王子却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是我让鄯善商人抵制买龟兹铜前王一怒之下将我好几家丝绸行充公,那段时间,我过得很惨”

回想往事,他一脸愤然:“这样奢侈昏庸的王,换了他对龟兹百姓反而是好事而且我想报复,所以就煽动小舅反他小舅胆小怕事,本无野心,背后全是我在运筹帷幄我们自己并无实力也无法掌握军队,所以六年前小舅第一次去长安进贡,我一起跟着去了那时见到了秦国国主符坚,他自诩英雄盖世,言谈之间,我一看便知,他有心收服西域”

“我回来后联络鄯善、车师、于阗等国,他们早就对王舅称霸西域不满,所以一拍即合三年前诸位西域王联合起来去长安进贡,在我穿针引线下,他们一起请求符坚西征,并自愿当西征的向导”

我目瞪口呆地看他没想到这段我熟悉的历史,背后居然都是他策划的

“我一直很佩服符坚为人,只想借他之力把前王铲除符坚也答应会与汉朝一样,龟兹自治,只要表面称臣纳贡即可我知道大哥一心想到汉地寻你,也担心他与前王关系过密,会受波及,所以跟符坚赞他的聪颖神慧,要符坚接他去长安传法符坚本来就听闻哥哥大名,所以叮嘱吕光一旦攻克龟兹,即刻送哥哥去长安”

我呆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居然是这样……

“艾晴,我没想到符坚会在这个时候为晋国所败,他本来已是中原最强大的势力了我没想到吕光有意趁此机会在西域自立,所以扣住大哥不放大哥所受羞辱,深究原因,实在是因我而起”他愧赧难当,握紧双拳,“如果可以,我宁愿代他受辱看他一次次从马上摔下,比摔在我自己身上还疼”

车窗外又传来哄堂大笑,这笑声如一根根箭,狠狠地从四面八方刺向我整个人似乎要从座上跌下,一把扶住弗沙提婆的手臂“不,弗沙提婆,不关你的事是我,当初是我泄漏未来给你所以,要追究的话,是我害了他……”

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是谁?我是这段历史中的一个因子么?为什么没有任何关于我的记载?到底我在这滚滚洪流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历史的巨轮缓缓转动,是由我在推动么?还是即便没有我,也会是这样的结局?到底是谁,在无情玩弄着我们的命运?

以宿命论来看,我遇见他,也不是偶然而他不肯跟我走是对的因为无论如何,历史都会朝着既定的方向走,他一定会是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高僧所以,我终究无法改变这一切……

史书上说,吕光对罗什“乃凡人戏之,强妻以龟兹王女”,这段话我一直自动把它忽略缺省掉我告诉自己关于他的记载有太多不实之处,这个也肯定是讹传而且既然我取代了阿素耶末帝成为他破戒的对象,那么历史已经被我改变了,这个记载也会成为后人无法破解的谜团 之一可是,弗沙提婆一番话让我心底隐隐不安如果历史还是会沿着既定的步伐走,如果这个记载属实,那么,无论我做了什么,阿素耶末帝必定还是会成为他的妻子

“艾晴,你怎么了?”一只大手扶住我

我瞪着弗沙提婆,整个人摇摇欲坠不行,我不能晕倒,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懦弱“妻以龟兹王女”,“妻以龟兹王女”,不能再想了,管它前路如何,我一定要养足精神好好应付

“我没事,只是头有点晕,睡一下就可以”

我向后仰,意识很快模糊耳边似乎有人在喊我名字无法答应,我真的太累了……

晃晃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倒在弗沙提婆怀里有些尴尬地起来,看见他一脸心痛地盯着我

“怎么昏倒了?”

“不是昏倒,只是好几天没睡着,太累了”不想再多说,发现马车停住了,问他,“为何停下?”

“吕光要歇息”仍是心痛的眼神,吐出一口气,“我去看看他”

喊住要下车的他,他回头对我微微摇头:“放心,我不会再冲动了”

“帮我把这个交 给他……”

弗沙提婆接过我手中的艾德莱斯绸,沉思一会儿,抬眼对着我肯定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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