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希恩不同于你遇到过的任何医生
如果一个跑步者发现自己在一个荒岛上,而在那里只允许有一个人陪伴他,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不管怎么说,来自新泽西州雷德班克农村的名叫乔治·希恩的心脏病专家将是可能性最大的人选。在整个跑步世界,没有人达到象希恩那样的地位,当然没有哪个人的跑步知识以及对跑步的影响有他那么大。在他并不实际外出跑步的时候,他就写关于跑步的文章和作关于跑步的报告,他出席与这项运动有关的会议和座谈会,并在电视节目中发表关于跑步的谈话。他还在运动员更衣室愉快地向跑步者谈医学知识,同世界各地脚部受伤和感觉不适的运动员保持着大量的通信联系,并制订了一套在第十五章中介绍过的、现已广泛采用的跑步者体操。有些人说,他想干的事情又多又琐碎,有时不免要流露出烦恼的情绪;然而他所做的好事是不可否认的。
希恩身高五英尺十英寸,身体很瘦,体重一百三十六磅,将近六十岁了。他说话温 柔,举止文雅,脸上刻着皱纹,看上去显出一副疲倦的样子,但他身体却象三十岁的人。几年前他创造了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一英里长跑记录(四分四十七秒六)
和五十四岁的老人两英里长跑记录(十分五十三秒)。但是他与众最不同的地方却是他那种对待医学和跑步运动的态度。
希恩在一个合群的职业中显然是不合群的。有些医生说,跑步会刺激人的脊椎,使人体 重要的器官松动,造成大脑混乱,他就经常直言不讳地批评那些医生。他说:
“这些人应当出去跑跑步,亲身体验一下,而不要想当然。”他甚至还直言不讳地批评那些不很了解情况的好心的医生。(一般的内科医生对体育医学并不感兴趣。他们告诉由于运动而受损伤的人们不要进行体育运动,这样的治疗方法是够简单的。如果病情不见好转,这些医生便把病人转到矫形外科医生那里去。)然而,跑步者特别喜爱希恩的一点是,他坚持认为跑步并不仅仅是一项运动——它是一项经常使人看到其深远和永恒价值的活动——他的这种态度是有感染力的。
事实上,希恩不仅仅是研究跑步的医生,而且是这方面的理论权威。不久前,他在为《内科医生和运动医学》主编的一个专栏(这个专栏有一个自贬的名称:《跑步狂》)中发表文章说:
在体育运动中,人的整个生命压缩到几个小时以内;在体育表关于跑步的谈话。
他还在运动员更衣室愉快地向跑步者谈医学知识,同世界各地脚部受伤和感觉不适的运动员保持着大量的通信联系,并制订了一套在第十五章中介绍过的、现已广泛采用的跑步者体操。有些人说,他想干的事情又多又琐碎,有时不免要流露出烦恼的情绪;然而他所做的好事是不可否认的。
在体育运动中,人的整个生命压缩到几个小时以内;在体育运动中,能够在一英亩大的场地上体会到整个人生的情绪;在体育运动中,人会在贯穿纽约市某个公园的六英里小道上感到难受,死过去,然后复生。体育运动是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罪人能变成圣人,一个平凡的人能成为不平凡的英雄;在这个舞台上,过去和将来能同现在溶合在一起。体育运动妙不可言地能使我们得到登峰造极的经验,在这样的境界中,我们感到自己同世界混为一体,并超越一切冲突,因为最终我们发挥了自己的全部潜力。
跑步者很欣赏这种见解,因为它使一项令人汗流浃背、筋疲力尽的运动具有人们通常不会赋予的意义。读了希恩的文章就会使人重新相信,跑步确实具有象它表面看来那样的重要性。如果他能一贯地表示这样肯定的意见,那我们当中谁还会抱怀疑态度呢?
如果希恩目前不是象他本人这样的医生的话,他是不会享有跑步理论家这样无容置疑的声誉的。跑步者看到他这样乐意免费向人传授大量医学知识常常表示惊讶。
一名中年马拉松赛跑运动员向我谈到他写信给希恩后遇到的情况,他说:“我参加波士顿和杨克斯的马拉松长跑时受了些伤。后来情况恶化了,我的髋部不能动了。我的膝盖也痛。我真正陷入了困境,所以我给希恩写了一封信。他一接到这封信立即给我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这看来象是肌平衡觉缺失,并且告诉我一位足病医生的名字。我去找了那位医生,他给我治好了。”另一个跑步者问希恩为什么当他跑步时,肚子里的气体老使他不舒服。他说:“我肚子里的气体老是翻腾。希恩叫我少吃新鲜水果和生蔬菜。第二天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希恩开始参加赛跑是在一九三六年至一九四零年,那是在高中和大学时期,他跑一英里的速度是四分十七秒,半英里为一分五十五秒,这样的成绩在那个时期算是很好了,无论按什么标准看都是不错的了。后来他进入医学院,结了婚,做开业医师,有了十二个孩子,体重增加到一百六十磅,就放弃了这项运动。一九六二年他四十四岁的时候,有一天他打网球把手骨折了,于是他决心试一下他是否还能跑步。结果他还能跑步。他的想法是要用五分钟跑完一英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参加了在纽约范科特兰公园举行的山地越野赛跑。他说:“我着了迷,这显然是我要参加的赛跑。如果你想快跑,那你尽可能这样做,但是没人催你快跑。你是跑步穿过树林,如果按自己的速度跑就会受伤。”
一九六八年的某一天,雷德班克的地方周刊《纪事报》的体育编辑请希恩对当时正在墨西哥城举行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写一篇文章。希恩几乎没有给公共报刊写过稿,结果他发现,他不仅有写作的才能,而且从写作中得到了乐趣。不久他便为《纪事报》的定期专栏写稿,并且为《内科医生和运动医学》、现已停刊的《健康生活》杂志和《世界网球》写稿——自然不用说还为《跑步者世界》的医学顾问定期专栏写稿(他现在就是该报的医学编辑),他有时还为《纽约时报》写些文章,并且著书由《跑步者世界》发表(其中有《体育医学百科全书》和他写的极为成功的《希恩医生谈跑步》)。
在墨西哥城举行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上,他初次遇到了《跑步者世界》后来的负责人乔·亨德森,他们两人一见如故。亨德森说:“在那时难得找到这样一个人:他对跑步持有和我相同的看法,他也认为人们跑步不必为了竞赛,而仅仅为了娱乐。
所以两年后开始办这个杂志时,我首先联系的一批人中就有乔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给我们免费写稿。”
今天,亨德森承认,希恩已成为这家杂志最大的财富之一。亨德森说:“他提出的主要论点之一是,我们俩都在进行一种试验,对这个人起很好作用的事情对另一个人根本不起作用。他还写了许多关于预防医学的文章。结果他在医生当中遭到了一些反对。他们说:‘他告诉人们的并不是绝对可靠的。’他们还声称,通过电话和信件作出诊断是不符合规定的。”
毫无疑问,亨德森准确地理解医学界对希恩的反应——至少是其中某些反应。
一位医生对我说:“希恩是个讨厌的人。他以对跑步问题无所不晓的人物而自居。他并不是这样的人物。谁也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物。”然而,碰上难题的医生向他询问的却不少,这些医生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就求助于他来医治他们的病人和解决他们的问题。
“希恩的作品之所以有感染力,主要是由于他的作品有独特的风格。它很简练,但是说它简练容易使人误解。他的文章与大多数体育方面的文章不同,经常提到荣格、泰亚尔·德夏丁、托尔斯泰、塞万提斯、罗素等人物以及希恩特别喜爱的西班牙哲学家奥尔特加·加塞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风格变得更加自然,更加流畅,更加适合于完成把运动与哲学结合起来的这一复杂工作。他曾经在一篇专栏文章中论述运动的概念时写道:“如果你正在做一件不计报酬的事情,那么你就走上了解脱的道路。如果能够在一分钟内放弃它,并且忘掉后果,那么你甚至更向前迈进一步。
如果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思想进入另一种境界,你就没有必要为前途担忧了。”
也许,由于希恩和他的作品受到普遍的欢迎,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作品谈个人的成分增加了,不久前他写道:“我是一个容易激动的、怕羞的、不好斗的人,对别人没有什么感情。我并没有如饥似渴地追求正义。我在狂欢中并没有感到幸福,在集体中并没有感到欢乐。我就是布伦丹·吉尔在《纽约人》杂志中所描述的作家那样的人。他们彼此之间只是偶然接触,对任何事都守口如瓶,从来不把任何人作适当的介绍对我来说思想比人还要重要。我的世界就在我的内心之中。”
跑步者发现这种特点之所以有感染力,是因为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认为——事实上他们以此感到自豪——他和他的同伴根本与众不同。希恩就培养这种态度,他用这一办法来减少跑步过程中的寂寞感。有一次他写道:“他同这个平凡的世界是格格不入的,他的本质和他的内在规律不同于一般,这对任何人士其中包括跑步者都是难以理解的。但是一旦跑步者理解这一点,他就能服从于这种本性、这种规律。”
希恩是一个恬静而又聪明的人,他那种饱满的精神不断地从他的文章中显示出来。他曾经写道:“头脑必定会象动脉一样快地硬化。不要相信坐在那里涌上心头的任何想法。”有一次,他在考虑他老是忍不住要大吃大喝的时候,想出了一种克制在家中吃饭过量的办法:“任何事情都要建立在量入为出的基础上。当我晚上回家时,我也许会接到一份相当丰盛和昂贵的饭菜菜单一旦我开始计算每个卡路里的成本,并且注意菜单的右边时,我很快就会恢复吝啬的本性。”
跑步者意识到希恩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因为他知道他们大多数人跑步并不是为了增进健康,而是为了娱乐。提倡这项体育运动的其他大多数人,极力主张我们跑步要有责任感——这对我们是有益的——希恩则希望我们跑步是为了我们从中得到乐趣。他最近写道:“我开始跑步,因为这是一件非常合适而该做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也许会有助于我的动脉、心脏和血液循环,但是这不是我所关心的。”希恩倒赞成一些玩世不恭的人这样的说法:“身体健康仅仅是在学好跑步的过程中所经历的一个简短的阶段。”
我开始跑步以后不久,就知道乔洽·希恩是怎样的人以及他是多么受人尊重。
当我开始参加比赛时,我有时偶尔在中央公园、范科特兰公园、在新泽西和康涅狄格州举行的各种比赛中看到他,在波士顿也见到过他两、三次;他是一个看起来体质很弱而又衣衫破旧的人,他穿的跑步运动服是我所看到过的最不讨人喜欢的一种。
在这样的场合,我们只是点点头,打一声招呼,我们彼此都不熟悉。后来,当我开始动手写这本书时,我断定现在是时候了,应该到雷德班克去同他相处一段时间。
我在里弗维尤医院见到了希恩,他是这个医院的心电图科主任,他领着我到食堂去观看从医院窗下流过的内夫辛克河,当时他穿着一双旧的“虎牌”跑步运动鞋。
远处的河水一片蓝色,帆船在它们的停泊处来回滑动,希恩说:“那里的潮水有十英尺高,他们举行划船之类的比赛。这里不美吗?”的确很美。
我们来到医学图书馆坐下谈话,但是不时有电话铃响,希恩要同跑步者通话。
有个电话是从中西部某地打来的。对方的腿腱部受了伤。希恩听完后说:“你开车时感觉如何?开车时难受吗?你现在跑步穿什么鞋?你需要穿一种后跟较宽的鞋。我认为sl—72型也许合适。”
随后希恩把坐椅向后推,将脚放在桌子上。他说:“这种电话我每天要接三四个。
可惜懂得为跑步者治疗的人太少。如果你住在西海岸,那就没有事;在东部我们也有一些相当出色的医生。但是如果你在美国中部,那就会遇到种种问题。当有人排尿带血时,这真是紧迫的问题。如果发生这种事。他们总是很快就打电话来。有一个人给我打来电话,他要找一位进行跑步活动的精神病医生。大多数人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想找既懂专业又进行跑步活动的人。”
希恩说,他曾经希望给医生们传授跑步方面的知识,但是他几乎已经打消这种念头。他接着说:“这几天,我想在运动员们能够看到的报刊上发表一些文章。我了解到,我们为跑步者进行治疗能取得多大成就,要看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同他们接触,而不在于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同医生接触。”希恩说,当他首次提到莫顿脚趾的问题时,成群结队的跑步者步履瞒栅来矫形外科医生办公室,满怀信心地告诉医生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并要求给予治疗。毫无疑问,全国的医生们为了研究莫顿脚趾一定开了好多天的夜车。
不论其他医生对希恩的医疗教育体系有什么看法,跑步者们显然很喜欢它,而且由于有了它感到很高兴。希恩说:“在出现莫顿脚趾问题以前,我曾经真心想向医生们传授知识。但是直到运动员自己开始要求正确的疗法之后,这种疗法才产生一些影响。这是一个突破。现在我写文章根本不是为了医生,而是为了病人,希望病人来教育他的医生。大多数跑步者对生理学、生物力学以及人脚的知识比医生多。
如果你读一读肯·库琅著的《需氧学》一书,你在运动生理学方面的知识就会超过一般内科医生。我几乎已经放弃医学专业了。”
当我动身前往雷德班克之前,我曾同我的妻子达成了一项协议。尽管我觉得身体很好,但是一些时候以来,她一直催我去检查身体。我告诉她,我不仅将向希恩请教,而且将忠实地执行他提出的任何建议。现在我就问他,他认为一个每天跑十英里而没有任何病症的人应该做些什么。
希恩回答说:“每年的休格检查是浪费时间。对跑步者来说这甚至是危险的。你可能会碰到一个不喜欢你的心电图的医生,当你了解这一点以前,你已被送到梅奥医务所进行冠状动脉研究了。你必须注意自己的身体,这种工作是器械代替不了的。
例如压力测验对运动员几乎毫无用处——对其他人也并不总是非常有用的。我们在温 度为七十度和湿度为百分之四十的条件下进行压力测验。你已经有两个小时没有吃东西,周围有许多仔细观察的人。当你出去跑步时,通常并不处于这种情况。也许医生告诉尽可以用十分钟跑一英里的速度跑步,但是你的身体会告诉你:‘不行,今天这样跑就太快了。’你自己能够发现这种情况的。但是如果你能够找到一个并不感情冲动的医生,我认为,我们可以作一些测验,如果以后出了什么毛病,就可以进行比较,这种测验还是有价值的。除此之外,在每年的体格检查中你所发现的都是你已经知道的,或者对你来说是并不重要的。”
我问希恩,据他看,他的作品有感染力是什么原因。他回答说:“我不明白。这些负责保养身体和食物定量的小老太太经常到医院来对我说:‘我爱读你的书。’有一次她们当中的一个人在走廊上叫住我说:‘医生,你是如何处理热量的?’”
据希恩描述,他写作起来就象琢磨钻石那样费劲和吃力。他说:“我写六百或八百字要花十至十二个小时,其中并不包括进行实验所花的时间。常常出现这种情况:
我写了一些东西,但后来不能肯定写得对不对,于是我就出去跑步,看看是否确实如此。只是偶尔有一次我写文章好象拉自动售货机上的把手一样。我唰唰地写着,整篇文章就要完成了。这时需要做的也就是收尾了。”希恩有时处理起这种事来干练得令人羡慕:
英雄人物哪里去了?他们带走了朴实和虔诚以及另一个时代容易的答案。我们缺少英雄人物是我们这个时代成熟的标志。要认识到,每个人都已进入成人 期,并且具备使生活取得成就的能力。然而取得这种成就要靠勇气和耐力,首先要有成为某一种人的意志,不管这种人可能多么独特。那时你就可以说:“我已找到我的英雄人物,那就是我自己。”
尽管希恩知道他的文章对跑步者特别有感染力,他却没有详谈他的成就。他说:
“我的文章有点滑稽。我从来未想到我会再写出象样的专栏文章。每次我都弄得自己莫名其妙。我曾对乔·亨德森说过,我就象一个不高明的击球手正等待着某人来替换,确实好好地干一番。可是却没有人来换。”